“妾身在王城卖十万柯恩……没算税。”烟染背后裙子里的鱼鳍不自觉的扭来扭去的,性质和人类姑娘的对手指差不多,没等士兵嘘声四起,她又补了一句。“不过没人买,大家觉得太贵不值;妾身是吉尔叔叔免费送来给将军当礼物的……因为这边正好缺人手。”
“不不不……很值的很值的……”几个男人连连摆手。“你这顿早饭在我们眼里就值十万了……虽然我们吃不了整整四匹马。”
烟染捋着头发,歪头笑了一下。“谢谢军爷,以后有事情麻烦军爷们指点妾身了。”
“不用这么称呼的,我叫索恩,这是塞拉尔,荷曼和塔利亚:那个给你起名的大诗人叫流火……名字是他非要自己改的,改了这名之后我们半个月没跟他讲过话。”最老的这个士兵伸着手指,一个一个指着自己和高的和壮的和蓄发的,说。“我们五个,都是跟了将军好多年的老兵了,就连领地都跟他一起迁过三次……几年前才从[破晓部队]退役下来,在荒南城这边给将军放哨,说白了和赋闲没什么区别……乐得清闲也好。”
烟染听着,认真把名字都记在心里,问。“那个……退役了不是该回老家结婚的吗?”
“故乡最近都不太平,之前几个说回老家结婚的兄弟,回去都出事了。”索恩叹了一口气。“有关系的早就把家人从故乡接出来去别的安全地方了。平时见不到催婚的,也就都没想着这档子事。我们几个都没结婚,不过我们倒是偶尔催一下将军的婚,最近几年兄弟们都以为他有着落了,结果东鹤这一跑……”
“所以将军是和东鹤小姐……订婚了……吗?”
“早就订婚了,婚纱都做好了,结果没成。”索恩一点头。“小东鹤是三年前我们搬来荒南城时临时新雇的。据说出身不是很好,以前在别地的风俗馆当过姑娘,腿脚很漂亮。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没人计较出身好不好,能干活就行了……一开始相处还挺好的,那丫头还会讲荤段子呢。”
“后来相处久了,就顺水推舟的谈了婚事,还是正室。”喝完汤的塞拉尔冷淡说。“将军何等背景豪门,她那样的出身能嫁到将军身边,哪怕是做妾,也是上天照顾她了。也不知道脑子抽了哪根筋,最后这一年和将军几乎天天吵架,好好的婚事给吵崩了。”
“是将军把她解职了吗?还是怎么……”烟染问。
塞拉尔说。“要是解职还好了。开始只是解了婚约而已。可她自己不知道怎么搞的,在王城找了个对象把婚约闪订了,然后就一纸辞呈扔到将军桌子上。这过程还不到一个月,昨晚不是就干净利落的走了么。”
烟染听的入神,手里不知道何时也拿着一根小骨头在啃。
跟她想的出入实在是有些大……东鹤给自己印象完全就是一个办事干练的姑娘而已,从这样的描述看来,东鹤在感情上更加干净利落……也更加的不留情面。
就连她作为一条鱼都知道,当着男人的面去和另外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订婚,把自己堂而皇之送出去,是多么无情的一件事。
“啊,不过这个你知道一下就好了,没什么的。”坐的离烟染最近的荷曼拍了一下烟染的肩头,鱼人吓了一跳。士兵接着说。“毕竟人走都走了,再不高兴也没什么用。再说也不全是坏事,起码我们伙食又正常了不是?”
“是……是。”烟染支吾着回。
“你们几个别扯了,该出班了。”吃完的索恩站了起来,把腰间的头盔带上,另外几个也跟着站了起来。头盔缝里还是能看见索恩的眼睛,看了烟染一眼。“除了塞拉尔和荷曼是城堡大门站岗的,我们三个都在外面一直轮班,天黑会回,晚饭也是八点多在这吃。白天城堡里就麻烦你了。”
烟染应了一声,几个士兵稍微收拾了一下行装,就都推开对面马房的门出去了。
小房间里就只剩下烟染自己。她又打开食盒,把空了的碗筷餐具一样一样挨个放回去,要带回到厨房去洗。
刚刚肩膀被拍的那一下,似乎还留有余下的感觉;烟染收拾东西的表情有一点茫然,不知所措的样子。
……
以前在王城的时候,并不是每天都会有人对她说这么多话的,也几乎完全没有人碰触过她。
就和他们刚刚形容的那样,橱窗里的鱼缸里会游动着鱼人,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街道,希望吸引到行人驻足她们,买走她们……无论是在王城还是别的地方,买卖鱼人的店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——她们在那简单的半年学习之后就会被接回店里,在巨大的鱼缸里像真的鱼一样养着。因为不干体力活,所以每天只喂两次食物。
漂亮的鱼人可能很快被人看上买走,平庸一些的则可能需要等待更久——实在没人买的只好赔本削价出售,最差的,可能会被放生。
这完全不是好事。
她们被培育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侍奉陪伴人类,在野外自己活下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。更何况被放生到这个国度仅存的,那片黑色死寂的大海里……烟染从书上知道,那海里几乎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。经常会有鱼人干瘪的尸体被冲到海滩上,被食腐鸟吃得只剩一具奇形怪状的枯骨。
能被买走,有充足的食物吃,有水池可以补水,对她们而言已经是像士兵口中风俗女嫁入豪门一样珍贵的殊荣了。像烟染这样还能被送去读一些书,学一些知识的,凤毛麟角;她至今也不知道吉尔为什么送了她去读书……但学完之后,终究能意识到自己和其他鱼人的不同之处。
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……她把盘子摞在一起,这么想着。
无论是人还是鱼,在这个世界上知道的东西哪怕稍微多了一些,生命里的变数都会多的超出想象。
盘子扣到食盒里的时候,有柔软的碰撞感。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扑楞着翅膀又飞了出来,一头撞到烟染的肩膀上,立定了;那只小猫头鹰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了食盒里,旁听了整顿早饭。
金色的鱼瞳和金色的鹰眼又对视了一会,烟染想起来刚刚忘记朝士兵问这鸟到底哪来的了。她伸手拨弄了一下,没飞走。
“你也要吃早饭吗?”鱼人看着自己肩头的小东西,觉得很有意思,她笑着问。
……
于是一个拌了荞麦和碎鸡肉的小碟子就放在二楼走廊的窗台上了。
小猫头鹰站在碟子的边缘上,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,时不时抬头看一下隔着一个窗户在做清洁的烟染。
有一些灰尘慢慢的飞舞飘落下来,在射进窗内的黄澄澄的阳光下清晰可见:这普通的阳光在王城是很奢侈的东西。那里本就晴天极少,外加森林一样的无数城堡遮蔽天空,能照到森林地面的阳光几乎没有。鱼人姑娘的身上多穿了一件长围裙,头发也用遮挡灰尘的手帕包了起来。烟染手里的长杆布举起来,一下一下扫着头顶天花板和窗户交接的地方。
“……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。”
“我以前在王城啊,都没见过猫头鹰呢,只见过树上的画。”烟染一边干活,一边对那只小猫头鹰说,单方面的聊天和自说自话有的时候还是有区别的。低头更换长杆布的时候,她捋了一下头发,对着猫头鹰笑。“你一定是将军大人养的吧?我有好多事想问你呢,结果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小猫头鹰低头啄了一口吃的,叼着一片切得很碎的鸡胸肉瞪着溜圆的眼睛——它用力的咽下那口鸡胸肉,飞了起来,朝她叽叽喳喳的叫了一声,飞到走廊拐角处的窗户,回头又看着她……就好像要烟染也朝那边走似的。
烟染眨了一下眼睛。
放下拖把的鱼人慢慢游了过去,覆盖柔软鳞片的尾巴压过地毯的时候有细碎的声音;烟染游过猫头鹰站立的那个拐角。
拐角的对面有一扇双排门,并不小。而且从刚刚走过的这段距离来看,门里面的占地面积也挺大的。猫头鹰落在铜色的门把手上,又朝门前的烟染叫着,用爪子和鸟喙在光滑的把手上点来点去,像是要转开这扇门。
烟染伸出手去,握住门把手转了一下,没有锁。但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。
她有点想不起来这个房间是干嘛用的了……但那头长廊的窗玻璃快擦完了,一会终归是要打扫到这里的。
她犹豫了一下,慢慢推开了那扇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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